“陶监,你是怎么开导恪谨王爷的?
“我瞧着他比上半辈子都松快的样子,走路都快飞起来了!”
陶行简也发愣:“开导?我没有啊!我哪里配开导王爷啊!”
我只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顺便拿着他两个儿女的婚事比方威胁了一番,而已。
寻了个太后午睡的机会,陶墨奉命把这些事情都一一告知了黛玉。
林黛玉目瞪口呆!
什么?!
二皇子竟然……
“我是他姑姑!这个称谓是太后定的!
“这明摆着是太上、太后和陛下三位都不愿意让我和义敏嫁入皇家!
“鸿昌半年前就想明白了这一条。
“怎么二皇子竟然还不如……”
黛玉咬住了舌尖,逼着自己把剩下的话咽回去,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往常都说二皇子耿直敦厚,现在看来,分明是“钝”!
至于恪谨亲王为何被敲打了反而放松了,黛玉寻思了半晌,不确定地说:
“大约是,瞧着陶监竟是真的疼我,所以由仆至主,觉得陛下也是个性情中人、可以信赖、托付前程?”
陶墨朝着她挑起大拇指,看看旁边除了一个装聋作哑的小红别无他人,轻声又道:
“陶监说,他已经来了三天,行宫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最迟明日一早,他便要回京。晚膳时会来跟太后辞行。
“郡主有什么要交托给他办的,下晌这会子想仔细些,都写下来,晚上交给他。
“他也好趁夜梳理一二,明晨走之前,给郡主个答复。”
林黛玉忙摇头道:“京里宫里,只怕都是一团乱。他回去必是忙得废寝忘食。
“荣府之事已了,我和义敏都在行宫,京里再没有什么我挂心的了。
“唯有他这回几番奔波、劳累伤身,这才是我最惦记的……
“罢了,这个话你我说着都没用,我回头给陛下写信,请陛下跟他说。”
陶墨满面带笑地恭敬行礼,告辞而去。
果然,当晚陶行简过来跟太后辞行。又跟黛玉彼此嘱咐要保重,然后看看无事,索性当夜起行,在马车上一路睡了回去。
只是第二天太后、黛玉和探春的信件便追着送进了宫。
昭明帝刚听陶行简把行宫众人、太上与太子停灵诸事都禀报完毕,还没开口评论,便有人送了三个厚实的信封进来。
昭明帝挑着眉先看太后和探春的,不过是让他不要过度劳累、谢他对贾家网开一面等寻常话。
最后展开黛玉的信,却见一手漂亮的欧体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
行宫诸事都详述一遍,又谈及二皇子进退孝顺、学习虚心,再说到陶行简竟在行宫生了一场大病、没养好便连夜回京。
最后恭维昭明帝乃是千古一帝、圣君当世,请他一定保重龙体、莫效陶行简一般不自珍重云云。
昭明帝刚开始还饶有兴趣,渐渐竟沾沾自喜,到了最后才反应过来,黑着脸把信丢在桌子上。
斜着眼,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陶行简:“来吧,说说,必定还有什么幺蛾子,你们都瞒了朕的。
“不然昭庆这话里话外地替你请功讨情、预留地步,必是你擅自做了什么平素里不肯做的事情!
“说。
“不然朕把臧傲叫回来问。”
陶行简悻悻地摸摸鼻子,只好双膝跪了下去,哼哼唧唧地把二皇子有意林黛玉、自己敲打起哄的恪谨亲王和臧傲、亲王表现异常、黛玉的推测,全都说了出来。
昭明帝凝神半晌,轻声叹息:“朕这王兄,到了今日,终于真是朕的王兄了。”
眼神又飘向后宫,忽然露齿一笑,冰寒森冷,“只是有人明知朕的逆鳞是什么,还要来触!
“有趣!
“朕至少还能活二十年。
“再生一个皇子也就是了!”
第527章
昭明帝的逆鳞未必是林黛玉。
而是他表现出来了对林黛玉的重视,却还有人胆敢打她的主意。
这是对他的轻蔑,是对龙威的漠然!
若是亲自来他跟前跪着求娶,说不准他还真会考虑一下。
可一边做着这般效慕少艾的少年懵懂模样,一边却暗戳戳地行着捋虎须的放肆之举,这是他决不可忍的。
哪怕是儿子,也不能挑战一位帝王的权威!
“去,跟内务府说一声,太上大行,乃是心伤太子殇逝所致。
“朕愧疚于过往七年不曾开枝散叶,乃至太上含饴弄孙之乐大减,欲于守孝一年后选秀。
“着内务府做好一应准备,着所有七品以上官员之女、十三至十八岁者,除非朕亲下特旨,否则必须进京待选!”
昭明帝冷笑一声,“朕以往是懒得让这宫里孩子太多,日后手足相残。
“既然有些人仗着朕非选不可,那朕就让他们看看,朕究竟有多少选择!”
陶行简苦了脸:“陛下,您别冲动!咱们还得打仗呢……
“库里哪儿来的银子办这么大的选秀?
“您在京里吓唬吓唬她们得了,别霍霍外地的官儿了……”
昭明帝冷笑一声:“寇家、窦家,不都在外地么?!”
陶行简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再闭上嘴。
得,这回是真恼了。
一个月过去。
两宗交织在一起的谋逆案终于审清问明,按罪责高低排了轻重处置,既没有株连也没有轻纵。
因首恶数人都已自尽,所以只赐“尸身还乡,葬以庶民”。
至于其他活着的从犯,充军流配,各自不等。
唯有贾化贾雨村一人,昭明帝厌恶其左右骑墙、八方攀附,又恨极了他恩将仇报、暗害林家,驳回了智通大师建议的“流放三千里”,而是亲手朱笔写了“败坏世风、无过此獠,赐千刀万剐”一行字!
至此,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曲折明暗大戏,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翟道公还给了昭明帝两天的休息时间,然后才把太上移灵安葬的各种制度汇总了一个大章程,呈交了上去。
昭明帝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便头晕,没好气地叫了翟道公进御书房,让他“摘要”。
翟道公挠了挠后脑,又抠了抠下巴,才吭哧道:“一应循皇帝例。
“唯主祭一事,按例当为宗室皇叔。
“然那是因为先皇帝大行,新帝尚未办继位大典,所以才由皇叔代劳。
“如今陛下已即位多年,所以这一处臣改成了由陛下主祭。”
昭明帝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
“主祭辛苦。陛下孝心动天地,才不辞辛劳。”翟道公明显地阿谀了一句,然后又换了认真的呆样说正事,
“陪祭原该各位皇子都在其列,然而七皇子年幼,恐受不得累。
“所以臣同礼部众同僚再三商议,认为可以请二、三两位皇子代表,站于陛下左右两侧即可。”
昭明帝的眼睛眯了眯,打量他一番,忽然问道:“你也去了行宫,见了二皇子,你觉得他才干如何?”
翟道公头低低的,根本不敢让皇帝看见脸:“二殿下虽是不大灵巧,但忠直谦逊,深得大家赞誉。”
不大灵巧——傻。
忠直谦逊——没心眼儿,耳根子软。
大家赞誉——官员们糊弄得很顺手、很开心。
昭明帝嫌弃得翻了个白眼,又问:“听说你给他讲解六礼,还留了课业?”
“臣不敢!”翟道公吓得腿都软了,“只是讲了讲凶礼,因时间紧、二皇子又初次接触,所以臣粗略写了个小册子给殿下备查而已。”
“有课业就好。”昭明帝话一顿,一转弯又问,“老三那里,你是不是也留了个小册子?”
翟道公不好意思起来:“元宵节后,三皇子的确找微臣解惑,但微臣手里事情太多,便录了个册子给三殿下说明吉礼。
“三殿下两三天便看完了,又要别的。臣无法,便将臣自己当年学习《礼记》的笔记‘借’给了殿下。”
看看昭明帝阴晴不辩的脸色,忙又找补,“殿下没有贪臣的,大前天已经还给臣了!
“三殿下十分勤奋!
“臣些微考较,殿下对答如流!”
昭明帝心里这才舒服了些,点了点头,然后把那书一般的奏本还给他:“准奏。”
翟道公松了口气,躬身退下。
昭明帝不等他出大门,便跟陶行简抱怨:“这人太怕我,这不行,礼部还是得再找个胆儿肥一点、书读得多一点、口齿伶俐一点的尚书。”
陶行简眼看着翟道公的背影一僵,会意一笑,道:“您这一点那一点,那可就不好找喽!
“老奴请吏部曹天官过来一趟?”
“嗯,带上他的百宝官册,朕同他一起挑人。”
一系列朝廷事务。
又忙了七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