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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作者:司空诺诺子字数:3265更新时间:2025-08-20 09:51:27
  我没有想过两年后再见面他会这么狼狈。
  宁北侯的世孙这些前缀我早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的名字,易殊。
  所以当我看见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的脸时,我愣住了。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应该是现在的模样。
  父皇让我保住他,我自然会做到。
  当皇祖母把剑扔在他面前,当皇祖母穷尽恶毒的语言来羞辱他,我下意识挡住了她盯着他的视线。
  我很怕,从天上坠入泥潭的他会忍受不了,我怕他宁死也不肯受辱。
  把他扶上马车时我还在心有余悸,我私心给他塞了一个小手炉,他的手太冷了。
  ……
  他受欺负了,我知道,从宁北侯世孙一朝沦落为太子侍读,任谁都可以踩他一脚,但是我没有去帮他。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过分干涉他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我想看他向我寻求帮助。
  他果然没有找我帮忙,若是他找了我才奇怪,他这么要强。
  ……
  那些欺负他的人衣服着火了,报应不爽。
  ……
  我没有想过他会为我挡刀,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以他的身份给我这个尊贵的太子挡刀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不应该有人认为他理所应当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对我有什么其他心思吗?我该回应他吗?
  算了,先走出这片猎场再说吧。
  ……
  他跪在我的殿外整整一夜!他还病着!没有任何人通知我。
  可是总而言之还是我的错,因为我对他被欺负的不作为,所有人都认为我厌恶他。
  所以连守我宫殿的侍卫都可以刁难他,不让他进门,甚至不禀告我。
  都是我的错。
  抱歉。
  ……
  他不肯吃药,好奇怪。
  但他身边的手下说,他小时候都是要有蜜饯哄着才肯吃药。
  他怎么这么像小孩啊,真好笑。
  什么样的蜜饯好呢?天山的梅子好像比较正宗,听说宫外有制蜜饯的大师,我派人去找找。
  ……
  今日加冕礼,好多人啊,但其实真的很累。
  他们好像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已经耳熟能详的祝贺词,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毕竟我是做事滴水不漏的太子。
  终于等到他给我的贺礼了,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纸张。
  没关系,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既得此身报殿下,何惧来日入幽冥?
  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入幽冥。
  不过他要是想去地府,那我就陪他好了。
  胡说的,他一定会位列仙班的。
  ……
  他被派去边疆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愿纳妃,皇祖母迁怒于他了。
  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他那么瘦弱单薄的身体,怎么抗得过那边的黄沙。
  ……
  我违反了宫规,偷偷出宫去见他了。
  粮草药材等物资在慢慢地运输,但我等不及了。
  我几乎没带什么行李,只顾着骑最快的马。
  你要是非要问我的行李是什么?
  嗯,是蜜饯。他在庆州很难不受伤。
  给他带一点甜的东西,不然药太苦他吃不下。
  毕竟他小孩心性。
  ……
  他谋反了。
  我自然没有想到。
  或许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情投意合,是我一厢情愿。
  皇祖母递给我的箭,我不得不射,因为我如果不表明态度,他便走不出去了。
  射到了腿,他身边的人一点都不专业,不知道保护他。
  我跟皇祖母说有风,所以我的箭偏了。
  但是高墙上不仅有风,沙子还迷住了我的眼睛,要不然我怎么一直想流泪。
  ……
  他谋反失败了。
  我早就料到了。
  所以我让追云打开了东城门,让他可以成功逃出去。
  他要走,我再为他铺一次路。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抱歉。
  ……
  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去找他。
  无论如何,我想看看他的脸。
  或许给他的蜜饯没有带走,他吃别的不习惯,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不吃药了。
  不吃药的话伤可怎么好。
  箭是我射的,我关心一下他有何不可。
  这应当……很合理。
  盼相见。
  望重逢。
  第64章 红泥小火炉1
  面前的小泥炉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衬得周围的雪景都没那么侵人,浓郁的草药味从上下扑腾的砂锅盖孔洞传出。
  一时失神,白皙的手指不小心已经被飞溅出来的药汁烫得蜷缩, 李自安这才感到疼意。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看着通红的指尖,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仿佛是听见他的吸气声,屋内的人有些紧张的声音的传来。
  害怕对方担心,李自安拿着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药汁, 忙道:“没事, 倾之不用担心。”
  不过已经晚了,易殊已经走到跟前, 一把夺过李自安的手指, 皱着眉不满地道:“已经说过煎药不需要一直守着。守着就算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在想什么?”
  李自安看着对方眼中闪过的心疼, 顿时也觉察不到指尖的烫伤了,但是倾之又实在是生气,所以只能乖乖解释道道:“想起一些往事,一时不察……”二人年少相逢,至今已有十余载, 竟如此波澜起伏。
  现下众人眼中本该反目的二人,倒也这般熟若无事地安然相处。
  易殊不吃这一套,皱着眉道:“这么不小心。”
  “抱歉。”李自安垂着头, 态度良好地道歉。
  感受着指尖的温度, 李自安抬着头认真地望着易殊:“不过倾之前两日不是说腿伤顽固, 怎么今日就能走动了?”
  一晃神,他已经在这座山中的小屋子待了三四日。
  原以为第一日见面,倾之处处含枪带棒, 恐怕要吃好几碗闭门羹才能好好说话。但其实从第二日晨起,易殊看见他坐在院中的圆凳上开始,又恢复成平静的样子,谋反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见自家侍读没有要赶他的意思,李自安也心安理得地在偏院住下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从前的事情。
  这对李自安而言倒是新奇的体验,自有记忆开始,他便没这样清闲过了。而这几日真的称得上是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他捻起一枚白子,慢条斯理地放在了棋盘上。
  “唔,倾之,这个棋子好特别,在手心放了半天,还是入手冰凉。”
  易殊眼神微微一凝,因为李自安在宫中的棋子棋盘都是上好的和田玉打磨出来的,所以与人接触就会变暖。
  而易殊对身外之物没那么将就,也就不会特意追求品质。
  “这是昆仑山的冰玉,可遇不可求。”易殊眼尾微微上扬,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
  或是两人安静地待在一旁看书。
  “倾之!你居然有前朝王大师绘图的五臧山经,这已经是失传的孤本了。你不是不爱看这一类吗?”李自安语气讶然,虽是嘴上喊着易殊,但整个视线都被手中的书吸引了,根本没有抬头。
  易殊轻挑了挑眉,心中暗道,殿下果然还是很喜欢这一套书。
  正好易殊看完了手中这一卷书的最后几个字,他从架上重新抽出来了一本,停在李自安身旁,道:“一直没来得及问,殿下为何喜欢这一类书?”
  李自安垂着睫毛,目光深邃,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又淡然一笑:“天下太大了,抽不出身走一遭,看看笔下的世界也好。”
  ……
  或者是春桃吆喝着李自安一起去摘梅花,开得水灵的花都在高枝,春桃够不着,易殊又不方便走动。
  左右也就是两步路的功夫,就当打发一下时间。
  春桃只知道李自安是易殊的一位朋友,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反倒不会拘束,两人相处很坦然。
  不用再端着太子的架子,这对李自安而言倒是新奇的感受。
  于是指挥李自安摘下梅花的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而褪去太子光环的李自安则是抱着一大推尚未修剪的梅枝,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等到了院子门口,春桃一蹦一跳地转过头来,从李自安怀中夺回那一大把梅枝。
  带着笑意往门口走去,却突然在院门口僵住,懊恼地摸了摸辫子,道了一声:“糟糕。”
  眼前没了梅枝遮挡视线的李自安尚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地走到春桃身后:“何事?”
  他顺着春桃的视线往前望去。
  院内一棵上了年纪的古树下,倚着一道青色的身影,正漫不经心地望向他们。
  “倾之。”李自安虽不懂春桃为什么说糟糕,但看到远处人影,还是笑意盈盈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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