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花婷察觉到了李沉壁许是与傅岐有了不痛快，便拉着花红玉说到了别的事。
  李沉壁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眸子中划过了一丝笑意。
  “今岁春短，亗城那边有罗愈坐镇，高岑则亲自去了仝城，收了一笔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税钱，今年北境的军饷和粮食都有了。”秦望伸了个懒腰，“这头等大事，总归是落定了。”
  赋税是民生大事，大周从开国以来的税收便五花八门。
  北凉这一次的改革，算得上是开国头一回。
  可以说举国上下都在盯着北凉。
  北凉办的好了，其他地方有样学养，也能有个盼头。
  李沉壁朝傅岐微微笑着，“是啊，总算是办了件好事。”
  “办完这事，我打算去……”
  李沉壁话音才落，小院外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谷阳。
  谷阳跑得面色通红，停在院门前时一双手搭在门边，缓了好一会才开口，急声道：“北……北境……朵颜部来犯，北境上下戒严了！”
  “什么！”
  谷阳话音才落，花红玉就站了起来。
  她急冲冲就想往外奔去，“你且等我片刻，我这就回北境！”
  “姐姐——”
  花婷拉住了花红玉，“你先别急，你听谷阳兄怎么说！”
  谷阳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回……回不去了！”
  “北境全境戒严，主子让我回来通信，顺带让我留在平城，等北境的消息。”
  说这话时谷阳看了李沉壁一眼。
  李沉壁点了点头，他知道，傅岐是担心他，才让谷阳回来平城。
  每年开春草原三大部落都不老实。
  其中朵颜部势焰最为嚣张。
  谷阳碎嘴，跟在李沉壁身后絮叨个不停，让他不要担心，这样的战事北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有主子在北境，必定不会有事的。
  李沉壁相信傅岐，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心悸。
  夜里怎么也睡不着。
  枯坐在桌前，提笔，却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他披着外袍站在廊下，呼啸了半夜的北风停了，不知何时起了大雾，放眼望去满是白雾。
  伸手不见五指。
  李沉壁站在浓雾之下，只觉得满心茫然。
  直到天明这层浓雾也没散去。
  李沉壁与秦望坐在偏厅用饭，望着外头蔓延了整个庭院的浓雾，秦望嘀咕道：“这瞧着还挺渗人吶。”
  明明是青天白日，走在其中，雾蒙蒙一片，简直像阴司地狱。
  婢女们端着饭菜从廊下拐进了偏厅，李沉壁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绰约的人影，扭曲诡异。
  啪嗒。
  失神间，李沉壁手中的竹筷落了地。
  替他布菜的婢女神色慌张，不知何处触怒到了主家。
  正准备跪地赔不是，行动间桌上的碗筷被撞倒了，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寂静的偏厅就这样陷入了慌乱当中。
  还没等秦望起身收拾，庭院外就传来了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
  呼喝声与惊惧声交织。
  厅里厅外一片混乱，但不知为何，李沉壁心中突然一片沉寂。
  就像是悬着的那颗心突然落了地。
  李沉壁面色沉静，抬脚便往外走去，他走到廊下，扬声道：“发生何事了！”
  “回殿下话，据前方探子来报，朵颜部带兵突袭平城了！”
  “人是从仝城方向过来的，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该到城门口了！”
  传话的是府中侍卫，都是傅岐一手带出来的护卫，大场面没怎么见过，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却是谁也不怕。
  说话的功夫，李沉壁就听见满府都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几乎是在顷刻间，整座北凉王府就动了起来。
  还没等李沉壁吩咐，花红玉和谷阳就兵分两路，一个去调动全府能用的护卫，一个带着护卫出府疏散城中百姓。
  李沉壁大步飞跃，神色冷寂。
  路过唐伯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稳下心神来吩咐让全府的女眷全部躲到暗室中去。
  “殿下，您也一起去吧。”
  唐伯拉住李沉壁。
  李沉壁脚步停顿，回头，微微笑道：“唐伯，傅岐不在，如今我便是北凉王府的主子。”
  “传我的令，上城门口，悬北凉王旗！”
  “殿下——”
  唐伯还想劝住李沉壁。
  只见李沉壁已经翻身上了傅岐送他的九歌之上，那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上满是冷毅。
  “今朵颜部来犯，北凉王府上下听令——”
  “随本王杀敌去！”
  第107章
  初晨, 大雾弥漫。
  平城的百姓尚处于梦乡之中。
  李沉壁带着人上城墙的时候城内一片寂静。
  远处的浓雾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看不清前路。
  “殿下，城墙下聚集了不少进城的百姓。”
  从上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堆乌泱泱的人群。
  每日卯时开城门, 这是北凉三城的规矩，想要进城的百姓会提早从城郊各处赶过来, 就等着进城。
  李沉壁几乎没有半分迟疑, 沉声道：“点烽火台，开城门，放百姓进城。”
  “每隔五里就派人前去探听消息，一有朵颜部的下落, 立马回报！”
  大概是城楼上的气氛过于凝重, 百姓们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进城的人潮格外安静。
  特别当他们看到守城的将士全都穿戴盔甲手持长矛，更是惴惴不安。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大喊了一句‘大家快跑啊, 草原人打过来了’！
  一阵骚动。
  尖叫声四起。
  “殿下，城门口乱了，得关城门了！”
  李沉壁只见城门口处人头攒动, 外头排着的长龙还未完全进城。
  他手一挡，“让未进城的百姓加快脚步，人全部进来后才准关城门！”
  “花红玉和谷阳呢？”
  “花将军半个时辰前就带兵出城了。”
  回话的人话音才落, 就听见远处马蹄四起, 犹如天边雷鸣。
  “快进城！朵颜部来犯，快进城——”
  为首的赫然是花红玉。
  只见她一身泥浆，身上背着梨花枪，快马加鞭朝城门口驰骋而来。
  百姓们惊慌失措。
  有幼童大声哭喊着‘娘亲我害怕’。
  李沉壁三步做两步的下了城墙, 他在人群中站定, 一身瘦骨犹如松柏苍劲。
  “诸位——”
  李沉壁嗓音冷冽镇定, 安抚着陷入了混乱的平城百姓。
  他身着白衣，尽管面色苍白，但依旧给人以镇定的力量。
  “平城有三万北凉王军，诸位不必惊优，还请诸位有次序地回到家中，紧闭门窗，无令切勿出门！”
  平城有二十五万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当务之急便是要安抚好这些百姓。
  李沉壁在第一时间就调动了王府的所有护卫，在各个热闹繁华的街市中□□百姓。
  花红玉下了马，快步走到李沉壁身边，她的神色凝重，低声道：“殿下，要尽快疏散百姓了，最多一个时辰，朵颜部的人就该杀过来了。”
  “你可知朵颜部来了多少人？”
  花红玉摇头：“还没有消息过来。”
  “我会带兵在十公里外拦住朵颜部，殿下，平城不能破，平城的二十五万百姓不能有事。”
  花红玉上了无数次沙场，从未有一次，她将在家门口迎敌。
  她翻身上了马，撕下了衣角的一段红布，将一头青丝扎成了利落的一个马尾。
  只见她一把抽出背上的梨花枪，嗓音清冽：“北凉儿郎，随我出城！”
  “今我花红玉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够踏破北凉城门！”
  花红玉踏马而去，身后跟着千名王府护卫。
  他们将在距离平城十公里外的地方，筑成守护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天色将明。
  浓雾终将会散去。
  李沉壁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
  烽火台已经点燃了。
  逝去的半个时辰格外平静。
  甚至连远方飘来的风都变得轻柔宁静。
  李沉壁双手覆在城楼之上，急匆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才疾驰进城门口的大步踏了上来。
  “殿下，朵颜部有五万大军，花将军传令，关城门，断吊桥。”
  此话一出，站在李沉壁边上的两名守将顿时神色大变。
  齐声喊道：“不可！”
  护城河上的吊桥一撤掉，深数十米的护城河便是一条谁也迈不过来的滚滚长河。
  “花将军还在城外御敌，怎能断城桥！”
  “殿下，万万不可啊！”
  半月单膝跪地，“属下只是将花将军的话传递给殿下。”
  花红玉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