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后来，谢璆鸣和时方相继筑基，晁满拉上这俩时不时去闲云水心阁的任务堂晃一圈，添油加醋炫耀“战绩”的谢璆鸣着实让齐青兰眼红。
  齐青兰不过十余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尤其在谢璆鸣面前。
  他说：我也要去。
  谢璆鸣被打断，懵道：去哪？
  齐青兰说：做任务。
  谢璆鸣愣了愣，哈哈大笑：你一个只会围着师尊转的乖宝宝，不等你师尊了？
  齐青兰愤怒了一小下下。但谢璆鸣说的话不错，甚至让他有种奇怪的熨帖，他便没上手揍谢璆鸣一顿。
  晁满怒其不争：天底下没哪个徒弟跟你一样黏黏糊糊的，你师尊怎么受得了你。
  同是牛皮糖系徒弟的时方坐在一旁挺直了腰背，他如今已学会脱离师尊的保护圈。
  齐青兰大惊失色。
  难道就他一个没有成长？这不行，这太丢师尊脸了。
  齐青兰决定学会独立行走。
  他和晁满、谢璆鸣组队开启了第一个任务，并顺利炸了花妖的幻境，被气急败坏的花妖下了咒。
  花妖没伤过人，下的咒应该也不是要人命的邪咒。
  但十余朵雏菊花大大咧咧印在脸上，开得五颜六色、醒目异常，明晃晃昭示他们任务结束时的屈辱。
  晁满闭关，谢璆鸣谢客，齐青兰在弟子居团团转。
  完蛋完蛋，师尊肯定要知道了。
  果真，林照听闻徒弟脸上突然有了奇怪印记后，一连串火攻把妖兽烧得焦屑都不剩，一路飚速飞回赤离峰，飓风刮得银冠都快散架。
  林照确认了两遍齐青兰灵力没有异常，又摸那成片的雏菊花纹，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青兰老实回答：“没有，柳副居主也看过了，没有大碍。”
  事关晁家和肃秋山庄内定的继承人，以及赤离峰峰主唯一的徒弟，宋青雨直接联络当世第一医修柳缘风出手。
  三个少年排排坐，被柳缘风转着圈打量，又听柳缘风和宋青雨窸窸窣窣说了会儿悄悄话，宋青雨便一脸微妙地宣布他们没事了。
  但毕竟花纹还在脸上，没扎针、没吃药的仨倒霉孩子只能默默等纹路褪去。
  林照听了前因后果，摸摸齐青兰的头顶：“我这几日陪你，等你好了再走。”
  齐青兰躺在床的内侧，林照熄了烛火，睡在他旁边，横过来的手臂把他圈得严严实实。他忽然就有了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和蒙圈。
  自他进入钟灵殿，林照便不常在峰里，每日被宋青雨和群仙盟指挥得到处跑，齐青兰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什么叫聚少离多。
  可林照不出任务，总要有其他人去解决那些高危妖怪。
  齐青兰翻了个身，正对着林照：“门主同意了吗？”
  “嗯。”林照道，“事情暂时安排给卿峰主，他和尚情分得过来。”
  提到尚情，齐青兰身体一僵。
  更完蛋的事情出现了，尚师叔一定会把忙碌怪罪到他头上来，以后的秋素峰训练不是翻倍就是翻三倍。
  齐青兰未来一片黑暗。
  但区区翻倍训练能换师尊回来，他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坚持个十年八年的。
  他脑袋瓜里盘算日后种种，林照拍拍他的背：“睡吧。”
  他便睡了过去。
  *
  翌日。
  日晒三竿，齐青兰醒过来了。
  他不常睡懒觉，因为秋素峰的早训容不得他躲懒。
  但大约是师尊替他推了早训，今日一直没人来敲他的门。
  他摸了摸身侧，被子下空荡荡的，已经没人。他便也翻身起床，被坐在八仙桌旁的师尊骇了一跳。
  林照没多少表情，今天也一样，但就是看起来比往常更阴沉。
  齐青兰即将碰到地的脚缩回了被窝。
  谁能告诉他，一晚上而已，发生什么事了！
  林照皱着眉，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你……”林照开口说了一个字，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齐青兰咽了口口水：所以说，一晚上过去了，发生事的是他？
  他试图摸摸右脸的纹路，但在林照的视线下，他竟一动也不敢动。
  林照眉间的疙瘩又加深：“你是不是变小了？”
  齐青兰：“啊？”
  他看了看手，又看了看脚，跳下床蹦了蹦，没觉得哪里变小了。
  既然不是大事，齐青兰又放得开了：“师尊，我长个子呢，只会变大，不会变小。”
  林照又仔细瞧了几眼，疑惑地点了点头。他敲敲木桌：“洗洗脸，先吃早饭。”
  桌上的粥腾着热气，五花八门的点心拢着粥，不像扶风林里平平无奇的馒头包子。
  齐青兰洗漱好，借林照的手叼起一块糯米糕。
  “好吃吗？”林照问。
  齐青兰正吃着第二样，只来得及点头回答。
  林照替他拨开碎发，免得徒弟把头发也当点心嚼了：“下次再给你带点。”
  齐青兰咽得很快：“这是哪里的点心，我路过也去买。”
  “太远了，我去就好。”林照淡声道。
  他昨晚等齐青兰睡着，才记起此前在任务地的城镇订了糕点，趁晨光熹微时,仓促赶过去再赶回来，超高速下的风差点把他长发定型。
  这么丢人的事，自然不能和徒弟说。
  而这么远的距离，徒弟也没必要特地跑一趟。
  齐青兰睡得四仰八叉，自是不清楚师尊今早来去如风。他只管听师尊的话，边点头边吃早饭。
  林照又道：“可有什么想做的？”
  齐青兰抱着粥碗抬头，眼神从跃跃欲试逐渐凝重。
  他平日里不是在秋素峰练剑，就是在钟灵殿打瞌睡，无所事事到令晁满和谢璆鸣发指。
  这倒不是说他过得有多无聊，跟着晁满他们胡作非为，人生就不可能有乏味二字。
  但当着师尊的面，总不能张口就是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鲫鱼吧。
  他憋了好一会儿，反问：“师尊呢？”
  林照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
  齐青兰蹬上皂靴，脚上活动一二，只觉这鞋大了一圈。
  难道是被花妖撵得抱头乱窜，跑太多把鞋撑大了？
  他没多想，用灵力调整过鞋的大小，跟在林照后头下了山。
  林照没走人多的路，挑了平常无人来往的小径，曲里拐弯地往下走。
  齐青兰蹦跶在不规则的岩石间，红色的衣角上蹿下跳。
  “师尊，我们去哪啊？”他跳上一人高的石头，低头看林照从他石头边上走过。
  “不见人的地方，但你应该会喜欢。”
  齐青兰眨眨眼，有些疑惑。他像只快活的红色小鸟，扇着红色的翅膀，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故意踩上两三颗碎石，还没滑出感觉来，被林照拎住了小臂。
  “慢点。”林照道。
  齐青兰抬起头冲林照笑，笑出一口白牙：“我摔不着。”
  林照便放开了他，由着他不走正路。
  等林照兜着圈绕晕了齐青兰，两人终于走到山脚下。
  和靠近村落城池的山脚不同，这里荒得杂草横生。
  林照撩开一片藤蔓，显露出一个洞口：“进来吧。”
  齐青兰径直走入洞口。
  洞内很暗、也很小，齐青兰实在想不明白，师尊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黑暗里，林照道：“再往里走。”
  齐青兰在昏暗中看到岩壁，找不到能继续向前的路。
  林照推了他一把，直把他往墙上撞。
  齐青兰：“！”
  他连闭眼都没来得及，就撞……不是，穿过了墙壁。
  墙壁另一侧，天光从零星小洞里打入，亮了不少，但依旧破破烂烂的。
  林照摸着石墙走，走了大约十步，摸索了一下，按着一块石头摁了下去。
  灵光成线，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这方洞口也延展出许多空间。
  霎时，散乱的剑气飘忽不定，混着一些术术的虚薄气味。
  齐青兰隐隐有感，却摸不透这些气息。
  “这里是齐世渊门主曾经练剑的地方。”林照终于介绍。
  哦，那这些剑气就是齐世渊留下来的了。可惜意念消散，成不了参考。
  “齐世渊弟子时期，扶风林曾驻在东崖之下。”
  而东崖之顶，即是当今扶风林所在的位置，也是这片山洞的顶峰。
  扶风林仿佛散修临时起意拉起来的小帮派，就连住也只能住在犄角旮旯里，谁都料不到有朝一日能登顶仙门。
  该说是天大的运气吧，在同一时期，聚集了初代剑君秋素峰齐世渊、冥蛇临世玄流峰崔不教、卦通古今青藜峰陈檀、火中艳鬼赤离峰苏是秋、阵合天地生玉峰李无异，百年间开创了扶风林的千年盛世。
  说起来，陈檀和李无异的术术惊人，也不怪千年已去，洞里仍有术法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