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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庶女后宅苟命日常 第65节

作者:浅水铃字数:4898更新时间:2025-08-21 09:23:45
  各处厅堂都摆上了金桔和蜡梅的盆栽,回廊下悬起一串串玲珑小巧的彩灯。只这一点缀,浓浓的年味便弥漫开来。
  此外,米面鱼肉、点心糖果、盐糖茶酒,样样都要大量采买。府中账册、各库房的储备,楚钰芙都要亲自清点过目。裴越离京时留下的六十名精锐护卫,骤然增员,也让她比平时更费心。
  这般脚不沾地的忙碌,反倒让楚钰芙情绪好了些,毕竟忙起来就没什么闲心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十二月初二,已是一年里最凛冽的时节,距离年关不足一月。
  这天天色刚蒙蒙亮,楚钰芙便起身了。她让蓝珠给她绾了个利落的高髻,插上那支粉芙蓉花簪,准备带上一早背下的年礼,到信国公府走一趟。
  往日里信国公夫妇对她颇为照拂,年节礼数不可缺。顺便也想打听打听北疆的战事如何了,裴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前次天使宣旨,明明说了已收复花平,斩了突厥部落首领。她原想着既然已经大胜,是不是只要扫清收尾就能回来了,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这两日心里就有些忐忑。
  待一切收拾停当,天色方才大亮。银索将打理妥帖的貂皮斗篷抖开,覆在楚钰芙肩头。银索仔细地为她系好襟口的丝带。
  纯白无瑕的貂皮宛如一捧流云,绒毛蓬松细密。整个人笼在里面,暖意融融。楚钰芙对着黄铜镜转了一圈,笑道:“暖和是真暖和,好看也好看,就是沉甸甸的。”
  银索抿嘴笑道:“姑娘,暖和顶要紧,棉衣倒是轻省,可哪有这皮子挡风保暖?”
  说到保暖,楚钰芙忽地想起羽绒服来:“倒真有样东西,又轻又暖。”
  银索好奇:“是什么稀罕物?”
  “取鹅腹最细软的绒毛,洗净晒干,代替棉花填进袄子里,做出来又轻又暖。我怎么早没想到这茬?等过段日子得闲了,咱们试着做做看。”楚钰芙道。
  “只要鹅腹的绒毛?那得多少只鹅才够……”银索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
  蓝珠推门而入,看了一眼银索,反手将门关紧,快步走到楚钰芙跟前,压低声音急促道:“夫人,沈夫人来了!”
  楚钰芙一怔,这个时辰?沈夫人怎会突然造访?
  不等她细问,蓝珠已接着道,声音压得更低:“不止沈夫人!还有皇后娘娘和一位姑娘!奴婢已经先将人请到前厅奉茶了!”
  蓝珠曾在国公府曾见过皇后一面,绝不会认错。
  楚钰芙心头猛地一沉,眼神瞬间清明。抬手解下斗篷塞回银索怀里,对蓝珠道:“走,去前厅。”
  裴越临行前同她交代过,若宫中生变,皇后与三公主将至裴府暂避。那六十名精兵,正是为此预备。隔壁疏影院的屋子早已收拾齐整,只是久无消息,她还以为不止于此,岂料人竟在此刻突然来了,猝不及防。
  楚钰芙进到花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吴皇后,她身旁还坐着个十来岁的清秀姑娘,想必便是三公主江娴了。
  她快步上前,福身行礼:“臣妾楚钰芙,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吴皇后抬手示意她起身,三公主江娴则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沈夫人放下手中茶盏,语速略快地解释道:“我是昨儿夜里才接到宫里的信儿,今晨匆忙入宫接应,事出紧急,也未来得及先跟你通个气。”
  吴皇后颔首,示意楚钰芙坐下说话。
  楚钰芙这才注意到,皇后与公主身上皆穿着信国公府丫鬟的衣裳,显然是沈夫人偷偷进宫将人换出来的。
  她在沈夫人下首坐下,含笑道:“娘娘和殿下请安心。我家将军临行前已交代清楚,旁边的疏影院一应物事早已备好,随时可住下……只是,”
  她咬唇看向皇后,“局势竟已危急至此?可需即刻传信给我家将军,请他带兵回京护卫?”
  这才是她最关切的问题,裴越什么时候能回来?只有亲眼见到人,她才能安心。
  吴皇后眸色沉沉,叹息一声:“二殿下奏请陛下依例离宫冬狩。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陛下却似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竟允了,只是怕我母女二人有意外,这才特准我们暗自出宫,暂借贵府栖身几日,局势倒也还在掌控之中。”
  她顿了顿,看向楚钰芙的目光有些不忍,“至于裴将军那边……你还不知吧?宫中与北疆大军,已失联数日了。派去联络的几拨人,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恐怕正因如此,老二才敢有恃无恐,骤然动作……”
  “失联……数日?!”楚钰芙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她双手撑着桌子猛地站起身,眼前瞬间发黑。
  怎么会这样!他还是出事了吗?
  “钰芙,你先别急!听说是北疆那边突降大雪,大雪封路,通信受阻也是有的……”
  “阿筝说的确有道理……”
  沈夫人的声音好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吴皇后的脸变得模糊扭曲。连厅外原本清朗的天光,都顷刻间暗淡下去。
  楚钰芙感觉手脚有些没力气,但还是强撑着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艰涩地开口:“没、没事,我没事,我知道的……请娘娘和公主殿下移步疏影院歇息吧。蓝珠,快领娘娘和殿下过去,缺什么就……”
  话未说完,支撑身体的那口气却已经尽了。眼前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噬,她只觉天旋地转,身体软绵绵,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倒去。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茶盏摔碎的破裂声,蓝珠惊恐变调的尖叫,以及沈夫人失声地呼喊:“钰芙——!”
  -
  楚钰芙感觉自己睡了长长一觉,但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无垠的冰天雪地,寒风裹着冰碴呼啸,一座军帐孤零零扎在寒风之中。帐内,裴越低垂的头,靠坐在冷冰冰的地上,那双向来冷静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着,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胸前的铁甲被刀劈开一道裂痕,暗沉的血正不断向外涌,一点点在他身下晕开。
  她走过去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可却始终碰不到他。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她开始喊他,她想让他醒一醒,裴越,你不能睡,快醒醒,不可以……
  不可以死,不可以丢下我——!
  楚钰芙猛地惊醒,睁开眼坐起来。一颗心脏狂跳不止,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浸了满背。
  望着面前熟悉的青帐,闻着屋中熟悉的篱落香,意识缓缓归拢——原来只是一场梦。
  “夫人!”蓝珠正守在床脚拨弄炭火,听到动静豁然回头,见楚钰芙醒了,当即扔下火钳扑了上来,朝外间带着哭腔喊道:“夫人醒了!”
  听到珠帘被掀动,楚钰芙微微偏头,只见许大夫竟来了,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沈夫人。
  “许大夫……”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您怎么来了。”
  许大夫低头端详她脸色,低声叹了口气:“夫人啊,你可知道,自己已是有身子的人了?”
  楚钰芙此时还懵着,脑子昏昏沉沉,骤然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听错了,茫然道:“身子?什么身子?”
  沈夫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坐在床边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冷汗:“傻姑娘!亏你还是大夫呢,成日里给别人看病,怎么对自己这么不上心?你怀孕了!许大夫摸着脉象,说约莫有一个月了。”
  楚钰芙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和将军一直避……”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一个月?
  说起来,好像一个月前他们的确有一次没做措施。那天是他们第二次去舟桥夜市,在那儿遇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李家的李宥年,一个是上次马球会惊了马的少年。
  二人看到她便上来打了招呼,寒暄几句。仅此而已,却不知道裴越发了什么疯,一路上都沉着脸,一回来便将她按到了床榻上,意乱情迷,也就没来得及拿那羊肠。
  难道仅此一次……便中了?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番外写老裴吃醋那晚怎么样?
  第89章
  楚钰芙倒不是不信许大夫,只是眼下不自己亲自确认,不安心。三根手指搭上腕间,薄薄皮肤下,很快便触到那圆滚滚走珠似的搏动,微弱却清晰地一下下撞向指尖。
  ……自己有孩子了?和裴越的孩子?还是现在这个时候?
  细细想来,月事确是迟了七八日。而她近来正忙,以为是劳累加上压力大才推迟,竟也没往那处琢磨。
  沈夫人见她怔忡,忧心地握住她的手:“若在往常,我怎么也要接你去府上小住,也好照应。可眼下娘娘和公主都在你处落脚……”
  总不能把贵人撇下,主人家反倒避了出去。
  楚钰芙回过神,猛地反攥紧了沈夫人的手,用力摇头,发丝拂过她苍白脸颊:“夫人不必为我忧心,我能顾好自己。”
  想到方才冷彻骨髓的梦,她声音里带上哽咽:“只是我家将军,烦请夫人再多费心帮忙打探打探!一有消息,千万使人告诉我一声!”
  沈夫人瞧着她泛红的眼圈,郑重应下。
  十二月刚开头,整个裴府便笼上一层看不见的阴霾。楚钰芙虽明令禁止府中不许议论裴越的事,可将军失去联络的风声,还是悄悄钻进了每个角落。
  下人们个个眉眼低垂,做事轻手轻脚,望向楚钰芙的目光里,都掺上一抹担忧。将军夫妇待下宽厚,从不无故责罚,吃穿用度都分外体恤,这样的主家,谁不是真心实意盼着好?
  因此,疏影院里住下两位贵客的事,反倒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惊起什么议论的水花。
  而吴皇后对楚钰芙也格外关怀。
  于公,裴越是为国效力的能臣。于私,他是儿子的臂膀。而楚钰芙,不仅治好了她挚友和其子,此刻又为她和女儿提供了居所。这对年轻夫妇,是明明白白站在他们这边的自己人,她自然要放在心上。
  一连几日,吴皇后得了空便踱去安乐苑寻楚钰芙说话,温言开解几句。
  除去刚得消息兵荒马乱了一日,楚钰芙面上很快便镇定下来——至少表面上如此。
  外头十几间铺子的账本一摞摞送进来,堆满了案头。她从晨起看到亥时,准时盥洗歇下。午后用膳完毕把自己裹严实,在庭院里缓缓走几圈,稍作运动。
  得闲了,要么去同皇后和公主说说话,要么去信国公府给严大公子诊脉扎针,顺道看看沈夫人的胎。
  看起来生活比往日更勤俭,更规律。可但凡是在安乐苑近身服侍的,谁都能瞧出夫人不对劲。
  她像失了水的花儿,正在无声无息地枯萎。
  夫人唇角的笑还是温温柔柔的,可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却空茫茫,像两颗漂亮无神的琉璃珠子。夫人不爱说话了,底下人说十句,她只淡淡回一句,整个人像风中蒲草,摇摇欲坠。
  -
  诊出身孕的第五天,楚钰芙出现了孕吐的症状。半点荤腥气都闻不得,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呕得胃里只剩酸水,喉咙火烧火燎。
  在又一次将晚膳吐了个干净后,丫鬟们搀着她回床上歇息。蓝珠将其余人挥退,端来一碗温热的酸梅汤,坐在脚踏上,一勺勺喂她。
  “酸梅汤啊,还是冰镇的好喝。”
  楚钰芙软软倚在靠枕上,脸白得像窗檐下的新雪,皱着鼻子,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温热热的,一股子药味儿。”
  蓝珠看她强撑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掉进碗里溅出一圈涟漪。她把碗往旁边小几上一搁,拽着她的寝衣,埋头耸着肩膀哭出声:“呜、姑娘,呜呜——”
  姑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这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将军就出了事,眼下这孩子这么折腾人,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若出事,有姑娘可倚仗,可如今姑娘有事,却只能自己硬撑着。说破了天,姑娘也才不到二十!叫一句夫人,难不成真就变得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了?
  楚钰芙弯弯眼睛,抬手替她擦眼泪,声音轻得像叹息:“哭什么呀,咱们都要坚强,你如今可是我身边的管事丫头,若咱们都不拿出个样儿来,下面的人、外头的人,该怎么想?天不就真塌了?”
  “孕吐而已,多常见的事儿,十个人里九个半都吐,吐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别怕啊,没事的。裴越那边也不一定有事呢,皇后娘娘不都说了?多半只是大雪封路才递不出消息来。”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缓了口气又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他真有个万一,日子还得照样过。你姑娘我这半年不是白忙活的,与那些夫人,多少混了几分情面,没人敢轻易为难。再加上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咱们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楚钰芙絮絮叨叨,像是在安慰蓝珠,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眶泛起酸,纤白的手指控制不住抖了抖,攥成拳放回锦被下。
  几个深呼吸,勉强压住喉头的哽咽。她垂下眼,将被子拉高,盖住半张脸:“好了,我乏了,要睡会儿。你也早些歇着。”
  蓝珠用袖子胡乱擦了脸,起身把床角炭盆拨旺了些,火星噼啪轻响。端起碗,掀开白石珠帘往外走,哑声道:“我不困,就在廊下守着,您饿了或是不舒坦就喊我,千万别忍着。”
  楚钰芙埋在被子里,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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