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安趁无人问津,将那颗脑袋放进一旁的坑里,用法术把他掩埋了。
终于,这横跨近万年堕仙的故事,在今天结束了。
第115章 大师兄和小师弟,就是要在一起
一年寒冬到达,高山之上,风呼啸的声音更大。
玉虚怀穿着厚实的衣服,就算身体仍旧虚弱,还是坚持在门口站着、等着。
天空传来人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都是玉虚怀熟悉的声音,他的脸上染上喜悦的神色,充满了期待地仰头看。
一行人御剑归来。
“师父。”在最前面的弟子一眼就看到了玉虚怀,收起剑,从半空中飘下。
“你的脸上怎么会有伤口了,手怎么不能动了?”玉虚怀紧张地上前。
在带头弟子的后面,凌虚仙宗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落下,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都带着伤,一些人甚至需要人背着才能下来,一看到家了,赶紧呻/吟出声,装作更可怜的样子。
“有点事情。”弟子先是稳健地回答,随后激动地说道,“掌门你知道了吗?我们赢了!”
不仅把天机枢的比赛赢了,也赢了青阳璞。
“我知道。”玉虚怀密切关注着他的弟子们在外面的情况,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师父。”许知安降落,剑上带着裴承胤。
“知安!”玉虚怀马上撇开抱着的弟子,上前抱住许知安。
许知安被他拥抱,笑了一声,正准备回抱,就发现玉虚怀动作飞快地放开他,然后脚步一转,直接冲着裴承胤去了。
许知安:“……”
这不是心寒,是什么?
“小胤,为师的好徒弟,呜呜呜。”玉虚怀扑在裴承胤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师父,我的头发很脏。”裴承胤连忙提醒他,虽然他换了衣服,但是在那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打理头发,只能全部束了起来。
玉虚怀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趴着,喜极而泣道:“小胤,小胤,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玉虚怀激动,全因裴承胤替他实现了一辈子的理想。
江以宁有点看不过去了,情不自禁说道:“我从来没有那么希望宝月在这里。”
话说到这里,玉虚怀才从裴承胤的怀里抬起头,他连忙扫了一圈,紧张地问道:“宝月呢?”
听到他的问题,江以宁觉得事情太长,难以一下子解释清楚,于是乎只能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分为几句话告诉他:“本来我们要一起回来的,但是宝月体内的乾天玉突然在他的体内作乱,他只能和我们分开,独自回阴山灵宗一趟,去家里的藏书库,寻找把乾天玉取出来的办法?”
“什么?!乾天玉怎么一回事?宝月怎么把东西吞进肚子里面去了?”玉虚怀被爆炸性的信息惊扰,慌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下子想要抓住裴承胤的肩膀问清楚,但是说话的人是江以宁,因而又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他得到了。”江以宁说,“不过我感觉宝月是因为他的弟弟死了,阴山灵宗暂时没有人接管,所以就找个借口回去处理一下事情。”
虽然他们中有人想要陪施宝月过去,但是施宝月看着一地板重伤的重伤,轻伤的轻伤的弟子们,还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而且说明了自己可能需要在那边浪费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快回凌虚仙宗,让他们不用担心他。
离开凌虚仙宗后,遇到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足以倒上一杯茶,好好和玉虚怀说道说道了。
“绣绣呢?”裴承胤关心地问起何绣,毕竟他们离开门派之前,他还昏迷不醒。
玉虚怀闻言,正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另一道声音便在门的遮挡处响起。
“大师兄。”何绣慢慢走了出来,虽然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但还是对着裴承胤,露出了笑容。
裴承胤连忙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轻手轻脚地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对我而言,轻伤而已。”何绣骄傲地扬起头,“但是很可惜,居然没有及时醒过来,和大师兄你们一起出门,如何?外面有意思吗?”
“有些地方有意思,但是有些地方不太有意思。”裴承胤说话一向含糊其辞,并且意图用笑容把自己弄不清楚的问题糊弄过去。
何绣眯起眼睛,跟着他笑了。
“你们不要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去休息吧。”玉虚怀被风一吹,自己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发现大家不约而同地聚在门口受冻,因而,赶紧挥手,像是赶小鸡一样,把大家都赶了进去。
人群解散以后,裴承胤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虽然他和周复礼都出门了,但是在门派里的弟子显然时常来帮他打扫屋子,里面一尘不染。周复礼跟在他的后面,拖着浴桶进来了。
“复礼,你去休息吧。”裴承胤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笑着说,“你不累吗?”
“我不累,我只是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周复礼的周围燃烧着熊熊的斗志火焰,“小师兄终于暂时不在,不能抢我的工作了!”
裴承胤苦笑连连。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周复礼帮他准备好所有洗澡的工具后,就不打扰他了,哼着小歌就离开了。
裴承胤在他走后,将衣服都脱下,迫不及待地泡进热水里,琥珀色的眼眸嘀咕嘀咕乱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
落入人间的堕仙,想要重回仙界。
年少气盛的人,想要建立修仙界新秩序。
背负责任的人,想要担起自己的职责。
但是裴承胤的愿望早就实现了,那就是在凌虚仙宗,悠哉悠哉地生活着。有师父、有大家、最重要的是,要有施宝月。
冬天的时候要有小火炉,要在旁边嗑瓜子,要有人陪着他聊天,那个人最好是可以在他晚上睡觉前给他暖被子、抱着他睡觉、早上修练完,还会给他带早饭的那一个。
他鼓起勇气,迈出离开凌虚仙宗的第一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帮了大家不少的忙。
难道不应该给他奖励,让他得到想要的生活吗?
裴承胤仗着没有人在这个房间,任性而又理所当然地抱怨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夸奖我,鼓励我?”
话说出口,没有人回应他。
“唉。”裴承胤的赤/裸的手放在浴桶的边缘上,脑袋靠了过去。
他是一个很怕寂寞的人。
晚一些时候,周复礼倒是过来了,是特意来帮他洗头发的。
裴承胤的脑袋垂下,微微皱着眉头,任由周复礼搓着自己的头发。
“话说起来,真是神奇,少爷你的父母都是一头直直的头发,你的哥哥也是,怎么就你的头发是卷的?”平常都在打理的时候倒还好,这两天时间,他没有机会给裴承胤整理头发,现在就缠在一起了。
“我们的祖先里面,就有头发就是这样的。”裴承胤也很无奈,和他的长相差不多的父亲,因为黑眸直发,就没有人怀疑过什么,他就因为眼睛的颜色,和这头卷发,经常被人问是不是北琥人。解释来,解释去,真的很麻烦。
周复礼不管了,使劲全部力气,发誓要把裴承胤打扮回之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裴承胤愁眉苦脸,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痛痛痛。”
“痛吗?我的力道轻一点。”周复礼说道。
裴承胤:“……”
完全没有感觉好多少。
等周复礼看着裴承胤的头发恢复成从前如丝绸般有光泽和顺滑的模样后,这才满意地端着水盆和一大堆道具走了。
徒留下裴承胤侧着身体坐在床上,满头青丝落下,双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枕头。
他们刚回来几天的时候,玉虚怀满心都是关心自己的弟子们,整天不是去给他们送吃的,就是去给他们捶背,一阵花言巧语。
“辛苦啦。”
“掌门下次带你们下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呜呜呜,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你们出门以后,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晚上都哭了,呜呜呜!”
前几天的玉虚怀可谓是,和任何一个弟子聊天,聊着聊着都能哭出来,多愁善感。
他伤春悲秋了一段时间后,其他的门派开始陆续给凌虚仙宗送信了,都是来祝贺他们成为修仙界新的盟主,并且期待下一次他们举办的大会。
“嘿嘿。”玉虚怀越读越开心,合不拢嘴。
“师父,你喊我?”被玉虚怀叫来大堂的裴承胤慢悠悠地迈过门槛,走到他的面前。
“小胤啊!你做的很好啊!”玉虚怀又开始扑到他的怀里,哭天喊地,只是时不时偷笑出声,“那你什么时候才在这个位置上坐够了,传位给师父啊!”
“我只听说过师父传位给徒弟的,哪里来的徒弟传位给师父。”早就在大堂嗑瓜子的许知安,相当鄙夷地看着玉虚怀。
玉虚怀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对盟主位置毫无一丝欲望的裴承胤告诉他:“那就今天传位给你?”
“哇啊啊啊,但是现在传位给我,难以取信整个修仙界啊!”玉虚怀诸多要求,“你再掂量一下?”
裴承胤任由他说各种颠三倒四的话,毫无意见。
但是许知安有点受不了了,他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拽住玉虚怀,将他用力一扔,扔到墙角去了。
“啪”一声,玉虚怀的脑袋撞上墙壁,安分了。
“大师兄,去散步吗?”许知安帮裴承胤脱离苦海,往后山的方向一指。
裴承胤闻言,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默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为难地问他:“不觉得山上的风太大了吗?”
得风寒了该怎么办?
许知安伸出手,抓住裴承胤的斗篷,强硬地把他拉走。
裴承胤离开之时,和刚好转过头的玉虚怀对视,彼此眼里都有眼泪。
后山高处,冷风入骨。
许知安的双手背在身后,无言地和裴承胤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
裴承胤带着毛绒绒的帽子,尽管斗篷可以抵御冷风,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和许知安开诚布公,好争取早点回去烤火:“知安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想告白也行啊。”
“哈哈哈哈。”许知安听到裴承胤的话,捧腹大笑,问他,“如果我告白了,大师兄会答应吗?”
“这个。”裴承胤装作为难的模样,但是眼中有笑意,“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唏嘘。”许知安不敢置信地挠着后脑勺,“你说让我想,都有一千年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两个好友的后代,居然会走在一起。”
裴承胤笑眯眯。
许知安有许多想要说的话,说从前的朋友,说他每一次转世,说公良牧。
“说实话,我有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你说,普普通通生活下去不也很好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求死呢?”许知安说到这里,笑着流下两行眼泪,知道那个人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但他又是那么漫长的生命中,和他相处得最久的一个人。也许公良牧就这样作恶多端,被杀死,许知安的心情还会平稳一些。但是他最后求死的意志,却让许知安有一丝到现在都说不清楚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