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胤的脸上微微带着笑，任由许知安倾泻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并且适时给他递上一张手帕。
“知安，那你是老爷爷了。”裴承胤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许知安的鼻子顿时被气歪，强调道：“我只比你大一点，我每次投胎转世，虽然确实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都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新的人活下去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过去的朋友，死在过去吧。”裴承胤宽慰他，“确实也没有哪个朋友可以活那么长的。”
“你说。”许知安擤鼻涕，想不明白，“这个世间究竟为什么，让我记得每一世的故事呢？”
忘不掉的人，上辈子忘不掉，下辈子也可能还记得。
“天地之间有灾难，说不定让你记得，就是让你一次次有机会阻止朋友错误的选择，拯救苍生。”裴承胤真情实感地哄他，“知安，是大英雄。”
“大师兄。”许知安眼泪哗啦啦，一边擤鼻涕，一边因为感动而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问他，“你要不要抛弃宝月，跟我好？”
“这个。”裴承胤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太多的人。”
“我只大你两岁啊！”许知安死不承认。
裴承胤温柔地笑了笑，不反驳，但是态度可见一斑。
许知安的话很多，最后，裴承胤还是担心自己会得风寒，找了一个借口，就跑回自己的屋子烤火去了。
火在炉子里烧着，照在裴承胤红彤彤的脸上，他呼出一口寒气，今天已经第几百次产生同一个问题：宝月什么时候回来啊？
落霞从窗外照落在地板上，门前树早已枯萎，寒风萧萧。
晚上，裴承胤躺在床上，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睛。
他这一次什么都做得很好，施宝月一定会赶紧回来夸奖他。
如此想着，一天又一天过去，施宝月的屋子还是空空如也。
“大师兄！大师兄！”雪飘落，声音破开天际，许知安、江以宁、公孙泽锡和何绣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们赶到裴承胤的院子，一进到屋子，脑袋便慌张地到处乱转，在找人。
“这里。”在屋子里的周复礼朝角落一指。
这一眼望过去，他们就看见裴承胤面对墙壁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满头青丝披落，满身都是阴暗气息。
“大师兄，你怎么了？”公孙泽锡马上跑过去关心他。
“这还用说。”何绣认为这是一个蠢问题，“肯定是因为宝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对哦。”其实从他们回来到现在，也就十二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许知安还是为了裴承胤考虑，想出措辞安慰他，“宝月怎么还没有回来？不过也正常，阴山灵宗的路很难走的，耽误一点时间也正常。”
江以宁口不择言道：“宝月该不会发现在阴山灵宗也挺好的，乐不思蜀了吧？”
“喂！”其他三个人争先恐后地上前，捂住她的嘴巴。
江以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只是以为裴承胤担心施宝月在路上出了意外，特意这样来安慰他的。
“哼。”裴承胤继续蹲在角落，哼哼唧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想哭。
“大师兄！”许知安第一个扑到他的旁边，连忙安慰道，“没有那种事情，阴山灵宗那个地方很无聊的，又不漂亮，哪里有凌虚仙宗好。这两个地方的环境，我一清二楚，宝月处理完事情以后，马上就回来了。”
“我让人去阴山灵宗看一下。”公孙泽锡马上提出解决的办法。
“我去。”何绣毛遂自荐。
“你没有养好伤，我去吧，顺便去天机枢见一下朋友……大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大师兄，不要再蹲在角落里面了……”
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反正现在的裴承胤是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周复礼坐在茶几旁喝茶，听着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开口问裴承胤：“给你做了糕点，要吃一点吗？”
裴承胤：“……”
他的脑袋轻微地动了动，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完全转过头。
周复礼顿时明白了，裴承胤这是闹大别扭了。
他们五个人在这里哄裴承胤，哄了大半天，最后终于把他哄成功一点点，他转过身体，双手拿着糕点，举起来，慢慢塞进嘴里，只是眼睛闪着泪花。
“大师兄，是不是不好吃？”何绣连忙把罪责甩到无辜的糕点身上。
周复礼：“……”
你说话太过分了，他做饭怎么会不好吃，裴承胤可是从小到大都喜欢吃他做的糕点的。
裴承胤扁嘴。
江以宁伸出手，摸着裴承胤的脑袋，莫名有点想笑。
“我已经派人去阴山灵宗一趟了，御剑飞行，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的。”许知安早已经做出了行动。
“你让去的弟子转告我的话。”裴承胤终于开口说话。
“嗯？”许知安耐心地听着他的声音。
“再不回来，我就不理他了。”裴承胤的狠话止步于此，努力摆出凶恶的表情。
许知安就知道，你让一个说过最过分的话，就是浑小子的人，还能说出多出格的话。
“好好好。”现在不管裴承胤说什么，这里的人都是先答应了再说。
他们到了晚上，这才陆续离开这里。
深夜，裴承胤的手抓着被子，在黑夜之中，茫然无助地眨了眨眼睛。
今夜，又有那种错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甚至莫名其妙的，怀念起在自己的脑海，原本不会离开自己的某个声音。
但是那个声音，早已经消失在某个阴潮月的夜晚。
“呼。”裴承胤在寒冷的空气中，悄悄叹气，忍不住自言自语，“你真的觉得在阴山灵宗的生活更好，不想回来了吗？”
他把今天下午听到的话都当了真。
你真的是很坏的小子。
裴承胤在不满意和不满足的情绪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有想过，也许就是那么巧，当他醒来的时候，施宝月说不定就回来了。
但是，并没有。
许知安他们不想他不开心，于是乎，一大群人带着他下山去玩。
走走逛逛、吃吃喝喝，人生能做到这两件事情，便是无穷乐极。
裴承胤一开始和大家其乐融融，仿佛把昨天的忧愁都忘掉。到后面，大家分开行动，他便一个人脱离了队伍，披着斗篷，坐在河边。
风一吹来，他就像是冬日的雪，仿佛要随风散开一团。
灯火照着他脸部的轮廓，黑夜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开始计较着从前从未在意的事情，喋喋不休。
“那个系统，不是说好了，如果我能完成它给我的任务，就会完成我的一个心愿的吗？”裴承胤收拢着身上的斗篷，惊然察觉到系统的背信弃义，“结果我做到了，它走了，根本也没有问我想要什么。”
抱怨如此，头顶干枯的树枝都能感受到他的怨气，无助地抖动着。
“你想要什么，是需要说出来的东西吗？”一道自信不疑的声音传入裴承胤的耳朵里。
裴承胤的耳朵一动，几乎是马上认出这道声音，但仍旧因为在闹脾气，所以固执地坐在那里。只看见他披着白色的斗篷的背影，都能发现他的别扭气息。
朱红色的衣角落在那白色的斗篷旁边，亲昵地与之摩擦。
裴承胤不理他。
“阴山灵宗的宗主突然死去，门派里一片混乱，我处理了一下事务，所以耽误了回来的时间。”施宝月连忙解释道，“我派人送信回来了的，看样子，是没有看到了。”
最近送去凌虚仙宗的信件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是全部送到了玉虚怀那里，他看了一小半，心情从雀跃到厌倦，剩下的信没有再去翻找过。
这里面就包括施宝月送来的信，里面的内容有：报平安，以及说明情况阴山灵宗现在的情况，表明自己会耽搁一段时间。
情真意切，写了足足有八张纸，可惜没有人看过一点。
裴承胤抬起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扬起头看他。
施宝月看到他闹脾气的脸，写满了生气、宽容和高兴，那么多矛盾的情绪融于那张如珠似玉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施宝月朝他伸出手，心疼地捧着他的脸蛋。
“他们说你在在阴山灵宗，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裴承胤说的可是实话。
“谁说这种话？”别看施宝月这句话轻飘飘，之后必定会找人算账，他就是这样一个小气又记仇的人，“我总是要回到你的身边的。”
“不好说。”裴承胤其实大部分时间是一个脾气好又宽容的人，但是见了施宝月，却有他觉得自己很糟糕的一面。
“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施宝月笑道，“我说过，你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就什么都会答应你，帮你做到。”
“果然是你吧！”裴承胤指着他，恍然大悟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哈哈哈。”施宝月看向他美丽的眼睛，笑得开心，“承胤，人生真是不到某个时间点，都不知道自己的际遇。”
是了，就是他。
陪伴裴承胤长大的人，是他。
引导裴承胤走向既定缘分的人，是他。
从始至终，理解而又爱着裴承胤的人，是他。
“我和你，根本就是一直在一起。”施宝月摸着他的脸蛋，“你说，我要是能早点明白，那该多好。”
“那么……是差不多的啊。”裴承胤认真地说道。
“什么？”施宝月耐心地听着，就像是在裴承胤小的时候，他藏在天机里面，对他也是如此有耐心。
“我之前的人生很不容易，但是大概十三岁开始，在凌虚仙宗就很幸福了。”他细数着，“你十三岁之前的人生有很多苦，但是后面到了凌虚仙宗，生活也很安稳。我们的人生轨迹差不多，不需要早点明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不许追寻，不必后悔。
“说是这样说。”
两人对视。
“咳咳。”施宝月装模作样地提醒他，“你现在可以说你的愿望，让我来帮你实现了，就说，你想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施宝月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还算是有点了解裴承胤，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嘁。”裴承胤闻言，不屑地笑了。
“你啊……”被人再一次戳破他的自大，施宝月恼羞成怒。
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 加入书架 |
- 求书报错 |
- 作品目录 |
- 返回封面
